送走罗佳菲, 顾棠吃过晚饭，去酒店的健身房舒缓地走了半个小时，这才回来洗澡面膜等等。
等到晚上八点多, 她给顾自强回了个电话。
顾自强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下午两点，就得了一句“晚上回给你”, 但是具体是几点回, 顾棠没说。
顾自强一下午都坐立不安地等电话, 到了六点还是没等到，他一边安慰自己，说是晚上，那肯定是六点以后, 这个点都是吃饭时间, 得等吃过饭才回。
一边又觉得顾棠没把他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, 一点都不尊重他。
顾棠都自己当老板了，那不是天天都有空？回个电话搞得这么磨磨唧唧的, 不就是明摆着给他脸色看？
这么一想，他又觉得顾棠忙成这样，肯定是公司不好呗。她肯定是在面试职业经理人帮她管理公司。
顾自强冷哼了一声，就怕这种有钱没见识的外行人要亲自上手，她就好好待着就行了。
因为有求于人, 但是又不想示弱, 顾自强就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, 这么磨磨唧唧一下午什么都没干等到了八点多。
“爸爸，你找我有事儿？年底了事情多, 我公司又要招新人，真的是特别忙。”
顾自强虽然觉得这是解释，但是心里不太舒服, 怎么听都隐隐约约有股炫耀的意思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道：“也没别的事情，就是问问你好不好。”
这话一出口，他就觉得要遭，果不其然，顾棠下一句话就是：“我好！我怎么可能不好，我那么多钱呢。”
顾自强觉得额角开始抽了。
“过年前股市还有基金波动都特别大，我就是想提醒你，小心亏钱！你爷爷留下来的钱，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！”
“你等等，我来看看我的股票怎么样了。”
那边没了动静，顾自强有点后悔，他打电话来是干什么呢？
主要就是为了他最近的两个烦心事儿。
第一就是他的项目，第二就是他的股票。
他现在的项目还处在前期规划上，通俗的讲就是条条大路通罗马，他想找到所有的路，但是学校能提供的资源有限，他只能走一两条。
所以他想拉点赞助，这样一股气能把所有路都走通。
股票不用说，出于被持续套牢而且稳健亏本的地步。
总而言之，就是他想问顾棠要钱，而且还想问问顾棠最近买的是什么股票。
顾棠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。
“没事儿，还在赚钱，别说这个月波动是挺大的，我上个月的收益只有3132，这个月还没过完呢，已经3793了。”
顾自强就很心塞。
“你买的是什么股票？”头一句话说出口，剩下的依旧很难。
“能不能……我拿买房的钱去炒股了，虽然只出去一百万，现在赔了四十多万了，但是过年……我怕你妈妈跟我吵架，你妈妈年纪也大了，一直特别辛苦，你妹妹明年就要回去上大学了，你能不能指点我一下。”
顾棠叹了口气，“你这真的是有点难啊——我不是说一个月用剩下的五十来万赚四十来万难，我是说你的处境有点难啊，这就是中年男人的困境吗？你等下，我记一下灵感，我现在做自媒体的，要找热点话题来着。”
合着他成素材了？
“顾棠！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话！我们怎么都是一家人！你就看着我这么亏钱！”
“好的，马上。”电话里传来钢笔跟纸张摩擦的沙沙声，大概一分钟之后，顾棠道：“嗯，你买的什么发给我看看？”
顾自强一个好字还没说完，就听见顾棠又道：“让我来看看你是怎么亏钱的。”
就真的很心塞啊！！！
但是为了钱，顾自强决定暂时忍一下。
他把他这一个月的交易记录发了过去，顾棠道：“你等等，我开电脑。”
电话里安静了大概三四分钟，顾自强是完全不想说话，沉默就沉默吧，尴尬就尴尬吧，总比生气好。
“你这不行啊，你这策略就有问题，你这都是短线，全部都是炒的新股啊。”
“新股收益高一点。”顾自强沉声道，装出很镇定的样子。
“新股很难炒的，以前还能根据前几分钟的成交判断庄家是不是在建仓，但是现在人家也都学会了，真的很难判断的。而且新股的持有时间一般不建议超过五天，你这真的是短线了，你还能好好上班吗？”
“这得全程盯着，太耗费精力了，你的本职工作是教授——副教授，你这样对学校跟学生太不负责了。”
顾自强的脸皮虽然已经被顾棠撕下来踩过好几次了，但是他依旧没习惯。
“那你说想赚钱应该炒什么好！要稳健的！”
顾棠道：“其实我还是劝你好好上班的，股票这个东西，散户就是给人收割的。你要是真的想炒，我其实推荐你大盘股的，比方银行股。”
顾自强点开客户端，按照她说得搜索了一下，“这股价是不是太便宜了？”
“你不能这么看。”顾棠谆谆善诱，语气特别平和，“这种是炒长线，推荐长期持有的。你的本职工作是当教授，这种股票买了放在那里就行，三五年都没问题的。”
“你知道财年的概念吗？”
顾自强怀疑顾棠在侮辱他，他硬邦邦道：“知道。”
“一般公司都是在财年之后分红，也有的公司在中报之后分红，总之你在分红之后入手，如果政策性调整或者突发事件，这个时候的股价基本是年度最低，然后就等着分红就行。记得长期持有啊。”
顾自强一边听，一边搜几家银行股的收益，他一心多用的功夫不是很到家，而且人年纪大了，思维肯定是没有年轻的时候敏锐的。
“你也买银行股了？你从哪儿知道的？”
“股民论坛啊。上头什么都有，我觉得讲得挺有道理的，你年纪大了，不适合太刺激的东西，这种长期持有的适合你。”
“你——”顾自强几乎是用生平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骂出口，“你没买银行股？”
“咳，我是个老板嘛，我空闲时间还是挺多的，每天都能看看，我炒的是短线。”
顾自强觉得他早晚要被气死！他甚至想撂下一句“爱谁谁，再给你打电话我就是狗”，然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，但是他还是不甘心。
“算了，不说股票了！我觉得你根本什么都不懂，你就是瞎蒙的！”
顾棠那边又笑了两声，“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，我运气可不要太好。其实我觉得你要平常心，不要买房子了，或者买你们学校的老房子，两室一厅也够你们住了。顾岚岚上大学要七年呢，她又是个爱玩的性子，等她来再收拾也是一样的。”
“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！”顾自强强行转移了话题，“我们学校有不错的科研项目，你有兴趣投资吗？就是那种公司一上市，股票翻一百倍，直接身家过十几亿的项目。”
顾棠觉得顾自强想套路她，但是这个时候说不，肯定没有给人希望再戳破肥皂泡更爽快的。
“你说说，拍卖会元旦之后就开始了，到时候我手上至少能有1500万，项目不是太大我都可以。”
顾自强心里猛地抽抽两下，他其实做的是基础研究，也就是发文献，能不能实际应用还是个未知数的项目，但是顾棠懂什么生理学？她懂什么代谢？她懂什么生物技术？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细胞通路！
顾自强道：“这个项目主要是做脂肪代谢的，你知道的吧，现在减脂是个多么好的课题。谁能把这个研究出来，能得诺贝尔奖的。对，这是我同事的项目，我也在考虑要不要参与进去。”
顾自强给自己无中生了个同事。
“这个我不关心。”顾棠一本正经道：“我是个有钱人，我想的是怎么让我的钱更多。”
“减脂啊！”顾自强大声道：“这是多么大的市场！不用做市场调查你也该知道的！”
顾棠道：“嗯，所以项目前景很好，那现在做到什么程度了？”
“刚做初期规划，在细胞水平已经有一些成果了。”
这难道不是纯糊弄人？一点细节都没说，这跟把上班坐地铁说成“我的交通工具价值过亿”一样。
“你发个计划书到我邮箱里，我抽空看看。”顾棠一边说一边道：“挺晚的了，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“等一下！”顾自强急忙叫住了她，“这个涉及保密的，不能说得太详细。”
顾棠道：“就这两句话就想要钱？有钱人都是傻子吗？不行咱们就先签一个保密协议，然后你再发计划书。”
“行吧。”顾自强阴沉着脸把电话挂了。
顾自强把他当初申请科学基金的申请表又调了出来，删删减减去掉一点，又给前头意义部分加了不少，然后给顾棠发了过去。
顾棠看这种东西不要太熟练，而且顾自强这个计划书真的是糊弄人，通篇都是这项目前景多么好，市场多么广阔，但是真到怎么做，就没下文了。
也不能说没下文，就是列举了目前几个假说，还提出了几种可能，打算一一论证。
有钱人真的不傻啊。
顾棠给顾自强长篇大论回了消息。
“爸爸，这个同事你真的不要再跟他来往了。他明显是在骗你，这个项目真的太不靠谱了，完全没有细节的。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，前两天我还见到一个人要让我投资他的神经接驳项目的，说是用于虚拟世界。”
“vr技术我是知道的，但是神经接驳，这不就骗人吗？神经细胞再生技术都没研究出来，他这就直接上接驳了？你同事这个项目也是一样，而且他连细胞水平的实验结果都没有，这真的就是在骗人。”
“你千万不要上当，而且这么大的市场，这么好的项目，能想到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。新港大学的科研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儿了，成立还不到三十年，也没什么底蕴，真的，这种项目没人敢投资的。”
“对了，你研究的是什么？回头我聚会的时候帮你问问有没有人感兴趣的。”
收到消息的时候，顾自强在回家的地铁上，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抖。
这就是他的项目！